这是他俩再见后第一个没有一起睡的夜，乔放回了他自己铺位。学校规定不准在床位上设床帘，所以不论其他人做什么，都能看得清楚，一点隐私也没有。乔放只要睁眼，就能看到对面漆黑里奚华的轮廓，不由得心烦意乱，翻身面朝墙睡去。
正式上课在八点，乔放被五点五十的闹钟叫醒。近期难得的睡了一个完整觉，他整个人精神气都被提起来了，没赖床，穿着有些钝了的短袖下来了。
床铺、宿舍、卫生间都不见另外一个人的身影，乔放没由来的松口气，又想起衣服还没拿到手，以为又被诓了，奚华压根不打算给他衣服。
他注意到大开的衣柜，衣服失而复得，全在里面，想来是天不亮时候奚华还回去的。乔放从里面捡出比较符合家教气质的衣裤和一条新内裤，进了盥洗室。
洗净身上还沾着的干涸的体液、可疑的气味，穿上像模像样的衬衫长裤遮住青一块紫一块的掐痕咬痕，头发一缕缕翘在头顶，面色白净，怎么看怎么是个精神气十足的青春男大学生，和床上的放荡形象丝毫不沾边。
吹干头发，把自己收拾得得体，乔放拎包下楼，在一楼洗衣房的自助贩卖机里买了袋乳酪芝士面包，撕开来叼出一片，小口小口啃着。
他在楼门口碰到蹲在那的奚华，不知他下来了多久，脚下五六个烟头。听到楼门响，奚华连忙把手里刚燃起的烟摁碎，拿出一片纸巾把制造的垃圾捏起，团成团，掷进不远出的垃圾桶里。
奚华两人之间顶着沉闷别扭的气氛跟着乔放，到了校门口，奚华还贴在他身边，乔放要打车，忍无可忍：＂舍长，我出去工作你也要跟着吗？＂
＂我想送送你。＂没等乔放来得及说，他急急忙忙补充，＂就送你到上车，不会跟着去……＂奚华有些委屈。
此时一辆空车恰好停在乔放身前，他对奚华摆摆手：＂行了，回去吧。＂
奚华后退几步，看乔放钻进车里，在他马上要拉上车门时，奚华伸出胳膊卡住缝隙：＂小放……你能按时回来吗？＂
两人说开后，奚华破罐子破摔，心思全摆在明面上，有什么说什么，期期艾艾等一个回答。本来乔放没有其他活动，他不提还好，一提，无形的枷锁套住乔放，又挑起了乔放找刺激的心，在生性爱自由的加持下，跟管东管西的家长对着干的青春期叛逆少年一样，改了主意：＂别管了。今晚不回来。＂
说罢拨开奚华的手，车门拉紧，载着乔放的车扬长而去，留下失魂落魄的奚华。
这次导航到了别墅群正门，作为试课成功的小家教，乔放的人脸信息暂时存储进门禁，很顺畅地扫脸进来。他凭记忆绕到杜明轩家门口，看表，七点四十五，是一个非常合适不失礼节的登门时间。
乔放按下门铃，等了很久也没人开门，他犹豫要不要再按一次时，门开了，杜明轩顶着鸡窝头哈欠连天，一副刚从睡梦中醒来的样子，表情很不耐烦。
＂小乔老师，您太积极了。＂假装没听出里面的阴阳怪气，乔放跟他进去。在等杜明轩洗刷的间隙，他注意到不对劲。公共区域富丽堂皇，却是一丝人味都没有，大理石异形茶几空无一物，沙发靠垫放得整整齐齐，所有家具陈设摆放地拿去做样板间宣传都可以。杜明轩的房间，他记得虽然也很干净整洁，但可以感受到是有人常住的。相比之下，他的房间与整个房子格格不入，泾渭分明，像独立出来的一个地盘。
乔放还记得来这试课前，中介说这家是父母给孩子找家教，可看样子，杜同学近期应该是一个人住的。不到二十岁的孩子独居，按理说即使有家政定时上门整理，也不会是这个情况。杜明轩看着也不像是个爱打扫会打扫的人，房子却能保持这么好，很难不令人疑惑。
有眼力见的家教不会对雇主的家庭问东问西，乔放心有疑虑，只能强行摁下，收敛起打量的目光，反复告诫自己本本分分完成任务赚到钱就行。
杜明轩拿着两包在微波炉打过的三明治出来，问乔放需不需要一包。乔放有些惊诧，看不出来杜同学拽是拽，还挺有礼貌，连说带比划告诉说自己吃过了，吃的也是类似的面包。
杜明轩同时扯开两袋包装，一叠摞一叠挤压成嘴巴张到最大可以塞下的厚度。看他熟练的样子，乔放有理由相信刚才的礼貌只是杜明轩的表面功夫，他就拿准了自己不会吃，才来客气的吧……
许是有摄像头的缘故，在自己房间的杜明轩不是敷衍装样子的吊郎当模样，而是一口一个＂小乔老师＂，态度认真不懂就问，俨然求知若渴的好学形象。他不抬杠，不钻牛角尖，让乔放很自然地带入角色，接下来的学习，两人都是公事公办、客气疏离的。